彼时，蒹葭般的我们簇拥在梅花岭下读书，一如校园里到处可见的野菊。梅花岭下无梅花，只有几株梅树疏散在学校的野菊中。是少数几个带有梅香的女孩。野菊花肆意的生长着，许多人放肆的张扬青春，娟是少数几个内敛自己芬芳的女孩。
娟的脸上始终有朵淡红的云，总是羞涩的低着头，很少和他人说话，特别跟男生。薄薄的镜片隐藏着她很深的内秀。有时班上无人的时候，娟会在黑板上写字，她的字很娟秀，一如她内敛的美丽。
我们的班主任是个鉴赏美很高的姓宋的美男子，不知为什么，他选择娟做了古代文学的课代表。
日子水般的流淌，梅花岭下的悲欢离合就像诗的起承转合，当爱在许多少男少女的心中泛滥成河时，娟和少数几个女孩温润如初。
爱而不见的惆怅，企慕思见的渴望，意中人难为人所说的羞涩，都笼罩在这苍苍蒹葭茫茫白雾中。宋老师讲《蒹葭》让我们都变成周朝的蒹葭。
我是一棵来自水乡的蒹葭，那时的我总能从很古远的文字中读到很美的心跳，阅读使我们疯长的不仅是知识，还有蒹葭高的青春渴望。
因为青春的渴望，很多同学选择点燃爱的蒹葭。娟的生活不见火，浅浅的，似清水缓流。
天气越来越冷，野菊花蔫了，学校梅树上开始疏绽几朵黄色的腊梅花。
大家对娟刮目相看来自学校组织的基本功比赛，娟的普通话、粉笔字、钢笔字在班上名列前茅。大家一阵震动，才明白班主任还有那位教语文教法的周老师为啥那么器重娟。然后燃烧的继续燃烧，缓流的继续缓流，很好不同的是娟在我的心湖中泛起阵阵涟漪。
一棵水乡的蒹葭知道自己的渺小，以水乡的小城为圆心，以蒹葭生长地为半径，画圆，蒹葭生命的绝大多数的轨迹只能在这个圆内。在梅花岭下的疯长只是蒹葭生命中的一次旅行，蒹葭很终只能在水乡的那块土地扎根。
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娟的欣赏，秋天的蒹葭有喜欢冬天梅香的权利，尽管他们不能盛开同一个季节。
偶尔我听娟和她的一位同乡用方言说话，尽管听不懂，但我听到春天花开的声音。
春天的蒹葭开始吐绿，我偷偷地写了一篇《蛰爱》，没有署名，偷偷地藏在她古代文学的课本中。
当夜失眠，我遥想家乡月光下的蒹葭。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性之潮为啥会冲破理性之坝，恍惚中只见水乡芦风阵阵，月光如水，吐绿的蒹葭氤氲着雾气。
接下来的三天是如此的漫长和难熬，第三天晚上趁同学都去吃晚饭之际，我又一次打开娟的课本，看那篇《蛰爱》原封不动的还夹在那里，不由常舒一口气，拿起来匆忙离开娟的位子，紧张的心变得松弛。
夜幕降临，花灯初上，教室外的那棵腊梅树正盛绽着梅香，呼呼的北风随着飞扬的蝶阵，我的《蛰爱》和着梅香，在空中飞舞。那晚没有月亮，也没有星星，而蒹葭和梅花，恰似两个不同时空的流星，彼此沿着各自的轨迹运行，本无交汇的光亮。
我一直不知道娟有没有看过那篇文章，或许看过，即使看过她也不知道是谁写的。我只知道从此我看娟的眼神变得清澈，心如止水，波澜不惊。而我这棵明月下的蒹葭，永远不可能有个散发梅香的叫娟的女孩，在河的对岸遥望。芦风还会阵阵，从此的露，做不了周朝的霜。
二年的大学生活还没有缓过神来，我们便收拾行囊回家。毕业前的娟还似清水缓流。我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乡镇。开始了蒹葭的又一种成长。我知道娟进了她家乡的县城，幸福的生活。因为心中有太多的美好，所以池塘里的蒹葭也一路收获着丰盈和富足。而往事像烟弥散。
一次开会，阳光透过窗帘柔柔的照到会场内，不经意的抬头，带来的是一颤，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，像极二十年前我认识的娟。
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会场的，二十年忘记了许多人，二十年许多事越久弥新。就像周老师带领一个考察团到蒹葭生长的附近的公园，我知道后极力挽留，我多次敬周老师他们酒，不仅仅因为二十年的师生情。周老师不知二十年前他曾经关心一个女孩，在蒹葭的心中也扎下了根。爱情其实是世界上很难的一种遇见，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，并说了对的话，做了对的事，才有对的后来。而我蒹葭的爱情，没有开始更没有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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