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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来过又走了

来源: 知识文学网 时间:2021-07-08

清明来过又走了

清明回家。任务是为祭祖,顺道看看老家的山水,看看老屋。

祭祖,是一年里必要做的一件事。

山下原先很少有坟。现在坟越来越多。那时上山一点都不觉得害怕,现在刚到了山下,就觉有些儿怵。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儿都埋在这山坡上。父辈的那些老人儿也都埋在这山坡上。长大了,似乎意味着要经历着一场场生死,一场场目送。

带足了纸和冥钱,过一道坡又过一道坡,坡坡都是埋下的坟头。那一片山坡,先前只埋了祖父。现在竟埋了几十号人,大叔二老爹埋了一山坡。去年因争持一块坟地,二弟竟要和人家吵,那一块地,原本是多年前就换过来做坟地的。不想现在人家后了悔,不放过那块地。二弟说,等我们死后不知要埋哪儿。我笑了,心里酸酸的。自己以后,不知是不是也要回到这山坡来。

坟地里的草没过腰身。一里之外,是新栽的果子树、红柳、和松柏。火不敢燃,怕一把火烧了山。没办法,只好直接把带去的钱和纸用几块石头压住。我跟父亲说,跟爷爷奶奶说,跟三叔二老爹们说。可把钱拿好了,不要舍不得花。想想他们,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。然后把一朵朵鲜花插在他们的坟前,然后磕了头,然后一点点回望……

二弟说,这座山以后不让埋人,下回再有人死去就要埋进公墓。我没说话,小心地看了几眼这满山开出的朵朵鲜花……

山还是那座山,只是多了一些浓密。

原先荒芜,石头和草乱生着。五月将来的时候,还能远远闻到山坡上的槐花香。现在槐树没了,植了一山的青松翠柏。小时候喜欢爬到山上去看云,那时云是巧云。就觉好多年没看到小时候的云彩了,小时候的云彩,牛马骡子都有。看云,能激发我们太多的美好憧憬。小时候喜欢去山上采药,搬开石头,用一个铁丝拧成小铲子向土里一挖,肉肉的玄狐蛋蛋就会脱颖而出。半天工夫能挖三二斤。那一份欣喜,能把好几日太多的疲累都赶到九霄云外去。在山上,还挖过半夏挖过何首乌,逮过蝎子捉过油蛉,捡过地衣采过蘑菇,割过猪草放过牛羊……

那一日,看到一个老者在树丛里放羊。便急忙赶过去,和他攀谈一小会,忽然羡慕起老人这样的生活。

登山,沿着铺好的一阶阶石梯。岁月不饶人啊,爬百十几个石凳就要气喘吁吁。细心一想,岁月何曾要放过任何一个人。我不能输,我要爬上这座小时候说上去就上去的山。到山顶,环视四围,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。我回来了,还站在从前站过的地方,只是没了小时候的云,没了小时候的风,没了小时候的亲人。回忆还在,一阵阵美好扑面而来。小时候就觉山高水长望不到尽头,现在偏觉山小了许多,水也瘦了许多,一切怕都是因为长大了。站在山巅,我不再能看清晰家乡,他被深藏在一片旧了的灰白颜色里。

过去没有路,上下山偏能一路小跑,从乱石堆中。现在有了路,一阶阶下,还害怕不小心哪一脚会踏空。小时候哭喊着要长大,长大了,偏意味着要老了。小时候是放开了活,活得无所畏惧。长大后是谨慎了活,活得越来越胆小,唯恐会跌了跤,每一步都想踏得实在。伸开翅膀,迎着风,忽然间便想到苏轼,想到他的《行香子》:几时归去,作个闲人,对一张琴、一壶酒、一溪云。

想到一溪云,忽然就想起了村前那条小河。

站在山上,原先能看到汶河。她像一条白色的金链子,包绕着村庄。村庄和村庄之间是一个个明亮亮的池塘,池塘里有苇子有菖蒲有开花的莲和浮萍。小时候喜欢坐在溪边看一池云看一溪云,喜欢看小蝌蚪找妈妈,喜欢看游鱼细石看藻荇交横……看水墨样的一河碧波与蛙鸣。我们在苇丛中吹响笛声,那是苇叶裹成的笛子,不使劲就能吹出一片清澈的响亮来。每一条河里都有鱼儿,一伸手就能抓得到几条,它不怕我们,见我们靠近总喜欢迎过来,吐几个泡泡,拌一两个嘴脸,我们相处得很好。

山坡下,有人卖蝌蚪。蝌蚪吆,忽一声响亮,便围过去。果真是一盆盆小蝌蚪,它们在水盆子里游得欢喜。一群孩子稀奇,停在那不想走,缠着大人要买。我停住脚步,心底涌出无限欣喜,又多无限落寞。很多年没见蝌蚪了,它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吗?这么多年,不知它们是不是都找到了妈妈?捧一朵在手,眼里丝丝有泪花。多少钱一条,我问。那人伸出粗黑的食指,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的三根指头。一元钱三只。声音似乎很激烈。有好多人在买,装在矿泉水瓶子里,喜滋滋地下山。蝌蚪啊,不想一别三十载矣!竟要在这山坡下见到你。我问卖蚪人,哪里捉来这样可爱的小玩意,她说从故黄河边捉过来。我一心想到黄河去看看它们,而偏偏这一趟没有计划着要去故黄河的行程。

汶河,早不是从前的一汪蓝。走近,仍觉蛙鸣在耳。然而,太久了的光阴里并没有蛙,也没了蝌蚪。去寻,更找不到一叶芦苇可裹成笛。汪塘早淤积成往事,塘边杂草蔓生,再不见年少时那清粼粼的潋滟波光,沿着小河边没膝的杂草,踩着从前的脚印,回想着年少时光里的一点一滴的美好。事事往矣?胡不归?

老屋一直在。

山下,村庄里没了老树没了老人,只剩下一排排老屋。小时候,背着书包能跑遍每一户人家,能爬上每一棵结着果子和不结果子的树,那些老树都不在了。

老屋还在,我看到了燕在梁间呢喃。老屋有了四十年的历史,还是原先的土墙、大梁和门窗,只是中间换了好几次屋顶,由原先的红茅油草翻苫成水泥青瓦,后来因漏雨,又将青瓦搭配了红瓦,墙皮老得都有些儿脱落,南北墙角处裂出几个长长的口子。十几年前就说要搬迁,现在偏一点动静都没有。中间几次要拆,父亲不同意,说是住惯了,死活拦着不让动。父亲去世以后,父亲的物件一直保持着原样。每次回来,就觉着父亲还在房子里,还在院子里。忙碌着收拾庭院,忙碌着摆弄物什,忙碌着喂着猪猫狗……那些犁和耙都还在,从前的马灯、耩子、车轱辘、赶驴的鞭子都还在,看到这些,我会想起从前一大家子在清贫里安然度日的情景。

摸一把墙上的泥土,看几眼低矮的老屋,心底咯噔一声,有一股气息梗住喉。

有燕子飞过来,这一次我惊讶得差点落了泪。我跟母亲说,俺家的燕子又回来了!母亲说,燕子年年回来!我没说话。我不如燕子,每一年她都要从南方回来,无论多远。因为这里是他的家。我每次回,几乎是站一站就走,看一眼就走,从没有停下脚步住上一天或半休。原以为自己是一个过客,其实我竟连一个过客都不如。

堂屋子外间空落落的,父亲的照片摆放在后墙的几案上,燕子的去来,再不让他感到寂寞。​

​它们还是小时候那些燕子吗?站在院子上空的铁丝上叽叽地叫,一双翅膀扑闪扑闪,眼睛眨得亲切。我断定这些家伙就是小时候的那几个老伙计。

临走时,我对老屋深深鞠了一躬,为这个不常回来的家。也为梁上呢喃细语的燕子。

清明来过又走了!我所能做的,怕是只会敲出这些个只言片语的回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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